九月中旬,台北都涼起來了,日本卻是「殘暑」的時節,早晚微涼但日中仍有夏日的熱度焚燒。我在日本待了足足八天,旅途中突然意試到,今年出差的日子零零總總加起來,有整整一個月不在台灣。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和日本犯水,每次去總會遇到幾日下雨,有一天還在大雨滂沱中,與兩名出版社的朋友,在護城河旁的餐廳室外雅座吃飯,店家還特地叮嚀我們如果水位上漲,就需要退回屋內。整頓飯吃起來就是雨聲、雷聲和笑語聲,聲聲入耳。但那時候心裡擔心的,卻是幾日後的村上隆訪問,如果也是這樣的天氣,可不掃興。
丸沼藝術之森入口,腹地內散落著各藝術家的工坊  幸好這雨女的運氣,最後沒有發揮效用。採訪當日天氣大好,我特地穿上綠色的衣服(因為書中某次他突然發現在街上自已喜歡的女生都穿綠色衣服),還被編輯笑說心機很深!(哈,是的我是)在九人座小巴上與來接我們的西本小姐相談甚歡,請她從工作人員的角度看村上隆,聽起來似乎大家都很怕村上老師(笑)。前座的佐藤小姐一路上都靜靜的,沒想到日後最常與我聯繫的人竟然是這位酷妹。
  位在琦玉縣朝霞的沼藝術之森工作坊,前身是「Hiropon Factory」,往返聯絡時都說這是「アトリエ」(法文atelier),原來是指雕刻家、畫家的工坊。村上對於「工坊」的概念很著迷,他在《藝術創業論》裡曾經舉兩個人為例,一個
安迪沃荷(Andy Warhol,1928-1987),美國的普普派藝術創始者以及北大路魯山人(きたおおじ ろさんじん,1883- 1959),都是喜愛與權貴交遊,並大量複製其產品的藝術名人,他把「工坊」的概念往前推到江戶時代,浮世繪畫家的工作室形式或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也都是有工坊以及其追隨者,近代日本的漫畫工業也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丸沼工坊的高牆上貼的正是魯山人的話,被拿來當作標語。跟平日認為藝術家應該都是離群索居的怪胎,只與特定人士真的看得很仔細交遊的印象大為不同。
  村上的時間利用相當緊湊,平日相當忙碌,就連《藝術創業論》原書的幻冬
與工作人員確認中 舍老手編輯穗原先生,都得等上四年才將本書付梓,其中還遇到一次村上不滿意全部重來的情況。不管是他的畫作或是書,似乎他都是用最嚴格的眼光審視,絲毫馬虎不得。
  我們先參觀他的被稱為管理室工作坊,我其實有點驚訝,以前在台灣也參觀過幾個畫家的工作室,但從來沒有像村上這樣規格化管理的--這應該就是工坊前身被稱為「Factory」的原因吧!整齊的劃一的物件擺放,乾淨俐落的配置,油畫特有松香油氣味提醒了外來者這是間畫坊。這裡擺放著兩幅剛完成的LV圖案畫作,稍後隨性的村上出其不意來工坊突擊檢查,讓我們看到預料之外的「村上老師」時間。
   另外一間距離丸沼藝術之森五分鐘車程遠的上色工坊,坐落在平常住家之間,從外表上看起來跟車庫很像,裡頭除了一樣的秩序井然之外,所有工作人員專心致力或上色或打磨,對訪客絲毫不動心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這裡專司所有作品的上色工程,牆上貼著解說詳細的上色步驟、色標和工作天數,據說是二十四小時輪班制度,從不休息或是打烊。日後當會在星期六日或是半夜接到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時,心裡就一點也不意外(好像回到以前在雜誌上班的感覺,囧),跟著村上隆每年春秋舉辦兩次的GEISAI活動似乎得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的體認。
  雖然跟著村上工作壓力龐大,但是似乎不少人願意追隨。村上隆對於藝術品驚準的眼光、對於經營藝術家的理念和想法,以及對於作品毫不妥協的態度(真想抱怨這點ㄚ,嗚),吸引了不少人抱著崇拜或學習的心情來到此處。事務所KAIKAI KIKI裡的員工有因為雜誌採訪而開始跟著他的編輯,也有從建築業轉業到此的人員。村上認為進入正式的公司運營,不是只有需要懂藝術,還要熟悉事務運作的各種專才,比如法務比如會計。如果要我說的話,村上的成功,跟基於他善於與世界於溝通。他知道藝術世界運行的法則和文法規則,他說著藝術世界可以理解的話,最後得到西方世界的注目。
  他從日本自身的文化往內裡看,拉出一條文化發展軸線,交插進入西方藝術世界的脈絡,最後獲得成功。近年來他致力發展GEISAI發掘年輕藝術家,以擂台賽的方式進行年輕藝術家的發掘和交流,這些活動都是由他自己的公司出錢出力舉辦。我聽到後大為吃驚,連忙詢問原因,原來村上不喜歡有贊助商太多的干預,寧願自己來推動活動。而同樣的想法也展現在他的動畫創作上,為了保護自己製作的原創和想法,他不惜拒絕迪士尼的合作提案。如果說他只是一個死要錢的藝術家,上述的提案應該會有所妥協,但從長遠的經營和維護自己創作的獨立性,他選擇保有自己的風格和理念,即使赤字也不在意。
  有人覺得他消費了御宅族文化(大塚英志主要以此點攻擊),但他所做的並非只突小花盤顯他個人的創作,而是將整個日本近代最具發展性的文化語言,從抽象化為具體,置入西方人的眼眸中,讓日本的藝術不是靠包裝在精美瓷器外的浮世繪畫作,而是在美國前衛藝術的殿堂裡,公開展示讓人欣賞,以及最重要的一點--被理解。而對於作品,他也從早期取經動漫的經驗裡,不斷摸索出返歸童真的作品,著名的小花系列作品幾乎成為老少咸宜的喜愛圖案。相關商品從手機吊飾到兩公尺的大花絨毛墊子,更不用說馬克杯、信封甚至是足球都有。而他自己也提到要讓未受各種概念污染的小孩子都喜愛,那就是他所追求的藝術境界。無怪乎世界各地談起「可愛風」都得把村上隆記上一筆。
  這次借著2007年11月號好讀特刊的版面,進行了村上十問十答和工坊的採訪單元,礙於版面限制,很多精采的照片都沒法登出,大概是個人覺得最可惜之處。等到雜誌刊出後,會再貼上與大家分享。
(PS.好多人都有買村上隆的商品當收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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