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野晶午 @ 租書店老少女

寫作挽救人格崩壞

　　日本推理小說，這兩年或許因為改編電影的效應所致，在台灣逐漸受到出版社青睞，雖不如早年皇冠和林白出版社搶譯的多采可期，但也不無小補。在日本推理小說是大眾讀物，擁有廣大的閱讀人口支撐整個產業運作；二○○三年日本作家納稅額前十名，推理小說家就包辦了六名，今年的冠軍仍舊是連續六年奪冠的推理老將西村京太郎。但是，台灣對於日本推理小說家的認識還是十分有限，例如去年以《在櫻樹抽出嫩芽的時節想你》頗受注目的歌野晶午，對台灣讀者而言就是相當陌生的名字，或許這與他不多產也有很大的關係，但是只要提起比他早一年出道的新本格派旗手綾辻行人以及起他的提拔者兼老師島田莊司，大致就可推想歌野晶午在日本推理文壇的座標落在何處。

　　歌野晶午是非常晚熟型的作家，不管是出道的年紀或是之後的創作歷程都是，他並未真正成為大紅大紫一線作者──如大澤在昌所言，要以半個月到一個半月一本的速度生產小說──據歌野在《ミステリーズ！vol.04》自述，他寫完一本小說約需八個月的時間，到目前為止出道十六年以來，他只完成十七本著作。不過有趣的是，他的第一本書卻是在兩個月的時間內，以近乎奇蹟的方式創作出來的。
　　島田莊司曾在《本格推理宣言》（講談社）中提起歌野晶午這一段戲劇化的出道過程。歌野晶午原先是某家寫真週刊的編輯，工作繁重又和他自己的興趣背離，有一天他讀到島田莊司在《小說現代》雜誌中刊載的〈酒中日記〉之後，宛如當頭棒喝，也沒事先與島田聯絡就去拜訪（對日本人來說這是十分失禮的事）。但是十分喜歡提攜後進的島田，大概是被他想創作的熱誠所感動，就留他下來把酒長談。
　　那時歌野的寫作經驗大約只有寫過三十張稿紙的Mook說明文字的程度，但是他對島田懇求：「如果我繼續留在編輯台上編寫真週刊的話，一定會人格崩壞！所以我想要成為作家，請教我怎麼寫小說！」島田被他熱切的語氣嚇了一大跳，不過還是很親切地教他一些「作家基礎知識」，包括文具用品的選擇到怎麼換行、組織段落等等。不過我想島田莊司那一天大概是心理醫生的角色大於老師，因為兩人談到深夜時歌野晶午已經喝醉了，島田送他去車站搭末班列車，直到歌野勉強打起精神，才放心離去。但事實上歌野真的是醉得神智不清，雖然沒有上錯月台但卻提早五站下車，還在計程車上睡過頭，最後花了將近一萬日幣才回到家中。
　　經過這一晚，歌野晶午像是被上了寫作發條，每天到公司上班前，他特地抽出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在咖啡店裡面吃早餐兼寫作，午飯時間也拒絕和大家一起用餐，自己一個人邊啃麵包邊寫，甚至是出差時，也是利用攝影師和模特兒鬼混的時間躲在房裡疾筆振書。偷偷摸摸進行了兩個月之後，他帶著大約兩百張稿紙的推理小說再度來向島田請益。文章雖然筆調拙稚，但是詭計相當大膽新穎，深得島田欣賞，於是兩人合作修潤原稿，一九八八年九月他的處女作《長家的殺人》誕生。
　　島田莊司相當肯定歌野的寫作功力，認為他具有成熟作家的敘述能力，不但筆調可輕可重，小說情節「騙人」的功力更是一流。雖然，歌野晶午雖被公認為是島田莊司的入室弟子，但是他的作品其實和島田的風格相差甚遠。歌野其實是衝動與深思熟慮兼備的矛盾型作家，他的熱情與衝動性格使得文筆充滿感性，但或許是編輯工作經驗使然，他對處理素材卻又十分小心謹慎，書中情境有種接近真實的感受，因而推理詭計實行起來格外令人震撼。我想島田在打開家門看他的那一剎那，或許沒有想到，「寫作」即將拯救一個熱情又矛盾的靈魂，而最大的受惠者，則是廣大的推理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