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移動、討厭交通工具,總之最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無所事事最棒,因為個性如此,所以即使為了工作從關西上東京,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很了不得的旅行。跟這小旅行相呼應最適合閱讀的書,就是一隻在天空中迷路的狗,一部規模龐大的旅行記。所以我偷偷把武田百合子的《小狗看著星星 俄羅斯旅行》藏在皮包裡。
我最喜歡在旅館的大廳,相約碰面的人出現之前的微少時間裡閱讀。不是因為可以悠閒專注坐著閱讀,這時視線得一邊追逐著書頁,又得分心找人。不過,同時就在書頁的另外一側,視線延伸到天山山脈、薩瑪爾干市集、列寧格勒的普希金博物館裡。
這種不平衡的感受,讓人心情愉快。從最安全的基地離開的自己,身處在從未去過的遙遠俄國風景當中。這趟為了無趣瑣事到東京的旅行,暫時搖身一變為魅力之旅。
終於,等待的人現身了,我急忙放入書籤,把書本閤上。不管到了多遠的地方,都可以馬上回來這點令人非常安心。
「真抱歉,讓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不會不會,沒有必要跟我道歉,我這麼想著。這個人都沒發現,我其實才剛從俄羅斯旅行回來。
小川洋子(OGAWA YOKO)
1962年岡山縣生。台灣已翻譯作品有《純白的渴望》《不冷的紅茶》《不安的幸福》(以上為方智出版)《祕密結晶》《無名指的標本》《博士熱愛的算式》(以上為麥田出版)《婆羅門的埋葬》(木馬出版)。
最愛的一本書:武田百合子《犬が星見た ロシア旅行》中公文庫
最幸福的讀書地點:旅館大廳
桐野夏生:啊!再讀了一次
租了五金行舊倉庫的「雪子」,借來兩張榻榻米舖著就開始她的生活。「雪子」用新買的還充滿金屬味的鋁鍋炊飯,在熱騰騰的白飯上打上一顆蛋,吃飽後環顧房間四周。天窗只有一個,牆壁只是用粗糙的木板圍起來。角落放著裝水的桶子。「就算只是這樣,也是可以住人的,她感受著這小小的幸福,但因為是這樣微小而不安的幸福,也許到了明天就沒了。」
小說很不可思議。打開書頁,馬上一片戰後焚燒過的廢墟就在眼前展開。辣韮、乾麵包、湯粉、豬肉馬鈴薯罐頭、加入染紅竹筍的蕎麥麵。貧乏的食物和冷到骨子裡的寒冷。女人強烈的孤獨感席捲而來,不禁追憶起女人失去的東西。那就是濃密的愛,以及宛如夢幻般的和平富饒時代。
啊!再讀了一次《浮雲》的我,不管已經讀過幾次,只要一開始閱讀,就渾然忘我,不斷發現:原來寫了這個、那裡還沒接觸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名作果然是沒有讀盡的一天,擁有超越時間的真實感受。
我大概都是在自己的床上閱讀。就算想睡了,也可以任意躺下,隨性所至相當愉快。這樣令人安心的感覺,是因為床的大小就剛好是人生活的最低限度吧!曾經讀過有人在床的四周堆滿生活用品的故事,那種心情我不是不能體會。「雪子」在這兩張榻榻米大小的地方,也擁有過相同的感受吧!
桐野夏生(KIRINO NATSUO)
1951年石川縣生。台灣已翻譯作品有《燃燒的靈魂》《對不起-媽媽!》(以上為尖端出版)《殘虐記》(新苗文化)《異常》(商周出版)《柔嫩的臉頰》(皇冠文化)《濡濕面頰的雨》(台英出版)。
最愛的一本書:林芙美子《浮雲》新潮文庫
最幸福的閱讀地點:自家床上
角田光代:在哪都可以消失
我覺得長大真好的事情之一,就是可以一邊吃喝一邊看書。孩提時代吃飯的時候只要打開書本,就會被罵。所以可以邊吃東西邊看書,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快樂,但是因為這行為沒教養,我在童年時代並沒有賜與這樣的幸福。
這本書到底適不適合自己,只要在酒吧、咖啡廳或是餐廳等嘈雜地方打開,馬上就知道了。如果是本不適合的書,根本無法把其他客人的喧嘩聲消除,如果是合適的書,不知不覺間就會把喧鬧聲一掃而盡,只剩自己。眼前是一片從未見過的世界,無止境地不斷延伸。
跟Brautigan相遇已經是二十年前了,我持續閱讀著他的作品。鮮明的光景宛如在眼前,一但沉醉在他的文字當中,自己就會不知到身在何處,也許是東京、曼谷、巴哈馬、都柏林或是台北。不管是今夕何夕,明日有約與否--這種事情管他去的。誰正在哪處活著、愛恨著誰、或歡笑或哭泣,我都身處其中,把名字、年齡跟明天的預約都忘了,混入字裡行間。這個作家的文字,就這樣從時代、場所當中解放出來,同時也解放了閱讀。這位從人們的生活當中發現美的作家,我覺得他的語言非常適合雜猥喧鬧的場所。
長大成人另外一個好處之一,就是遇到了這位作家。

角田光代(KAKUTA MITSUYO)
1967年神奈川縣生。目前台灣翻譯有:《女人一生的12個禮物》(茵山外)《尋找幸福的遊戲》(角川書店)《綁架之旅》(旗品)《看星星,遇見愛情》(商周出版)《明日遙遙》《空中庭園》(以上均為麥田出版)。
最愛的一本書:リチャード・ブローティガン《ロンメル進軍―リチャード・ブローティガン詩集 》思潮社 (ROMMEL DRIVES ON DEEP INTO EGYPT by Richard Brautigan)
最幸福的閱讀地點:西荻漥的泰國居酒屋「翰薩姆食堂」,充滿異國情調是角田非常喜歡的店